首先,翻阅一下古典医籍的记载,不难发现,古代的名医很会治急症。如《扁鹊传》所载扁鹊治疗虢太子的尸厥就是最典型的、也是最早的急症案例。又如《伤寒论》所载:大青龙汤所治之外寒内热证,“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陷胸汤所治之大结胸证,“心下痛,按之硬”,“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白虎汤所治之阳明实热证,“大热,大汗,大渴,脉洪大”;大承气汤所治之腑实热结证,“潮热,谵语,腹满痛,大便硬”;通脉四逆汤所治之少阴病阴盛格阳证,“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反不恶寒,其人面色赤”;以及乌梅丸所治之蛔厥证等。
《金匮要略》所载:痉病抽搐背反张;肺痈病咳吐脓血;肠痈病下脓血;中风热瘫痫;黄疸重症发热,烦喘,胸满,口燥;水气病心下坚,大如盘;妇人产后少腹满如墩状等等。以上这些无一不是急症。再阅清代温病学之专著所载,更多急症,如邪蒙心包证,胸腹灼热,神昏谵语;肺胃热盛而津气大虚证,大热,大渴,脉浮大而芤,汗大出而微喘。热盛动风证,高热,抽搐;热灼真阴虚风内动证,神倦瘈疭,脉气虚弱,舌绛苔少,时时欲脱;热盛动血证,发热,心烦,斑疹,吐血,衄血;热结蓄血证,少腹坚满,夜热昼凉,大便闭,脉沉实;气血两燔证,高热,烦渴,斑疹;此外,还有暑温病中如暑风证之抽搐;暑厥证之猝然昏倒,手足厥冷;暑瘵证之烦热口渴,咳喘吐血;暑疫证之发热自汗,头痛头胀,烦躁闷乱,呕恶肢冷,神昏耳聋。
凡此等等,皆属急症。更有疫病学家所论瘟疫病,更是急症。对于这些急症,古人都列有较为详备的理、法、方、药。故检阅历代医家的医案,总是可以看到大量的急症验案。可以肯定,中医本来就能治急症,而且善治急症。
众所周知,现代西医具有先进的急救手段,比如输液、输氧、输血,尤其是外科手术的急救等等。毫无疑问,西医确实善于治急症。但中医没有西医这些先进手段,现在是不是就不能治急症呢?
其实不然,中医在治急症方面,确有其独到的优势和特点:其一,中医治病一条重要的原则是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病急者必先治其急,《内经标本病传论》指出:“先病而后生中满者治其标”“小大不利治其标”,正是急则治其标之意。比如笔者曾治患者黄某,宿患哮喘痼疾,近因感冒之后喘促明显加重,前医已投止咳平喘之剂。可近五日以来,突然出现腹胀为鼓,大便不通,气喘随之加剧。邀余前往会诊,余曰:“患者此时腹胀便闭在急,当务之急,必须先通其腑气,方可转危为安。”遂处以小承气汤重剂,一剂而大便通,二剂而腹胀除,气喘随之大减。
其二,中医治病是辨证施治,必须针对本质,治其病本。许多急症的症状表现非常危急,但若只看到现象而去见症治症,没有抓住本质,往往不能取效;只有抓住本质,治其病本,才能取得速效。比如:笔者曾治患者邓某,暑假期间,夏日炎炎,突发高烧,热势达40C以上,连续四昼夜,中西药并用,但热势不减。会诊时,前医告之不仅已用抗生素、激素类药物,并且处以中药白虎汤重剂,石膏用至150g,热势终不能减。当我走进病房时,见患者躺在床上,却身盖毛毯,遂即询问其恶寒畏风否?答曰:阵阵恶寒。询其欲呕否?答曰:时有恶心。此病于大暑之天发热恶寒,且寒热往来,时恶心欲呕,显是暑温新感而兼少阳证候。乃拟新加香薷饮合小柴胡汤,服1剂,热势大减,服3剂,诸症悉平。由此可见,中医治急症确有其独到之处。中医怎样治急症
急症不仅病情急剧,而且病势险恶,救治得当则病人好转得快,救治不当则病人死得快。正所谓:“譬犹拯溺救焚,岂容整冠束发。”这就要求,中医治疗急症,诊断辨证务必迅捷准确,处方用药务必果断大胆。
中医诊断急症,在望闻问切之中,要善于抓特点。只有抓住特点,才能弄清疾病的本质和病证的关键所在。而抓特点不仅仅要全面仔细诊察,尤其要注重舌脉合参。因为舌象和脉象往往最能反映疾病的本质和真相。
比如2009年4月,长沙市某医院邀我会诊一急症病人,患者因患急性胆囊炎先后在两家医院住治17天,每天下午2时许开始发热,热势高达40-41C发热时立即打针服药,约5-6h后热势开始下降,下降之后体温仍在38.5-39C之间,次日下午又复高热。由于患者持续的反复高烧,其体质明显下降,形瘦面黄,精神疲乏,而且高烧时极度困倦。医院会诊其高烧原因不明,并其全身衰竭而通知病危。会诊时见患者脘腹胀闷,恶心欲呕,不欲进食,口苦,便秘。并询知其高热发作之前,伴见恶寒症状。查其舌脉,舌上苔垢特别厚腻而黄白相兼,脉象弦数有力,其舌脉象正反映了此病的病证特点。舌上苔垢特别厚腻者,湿热郁遏气分之象也;脉弦数有力者,少阳与阳明热结也。急拟达原饮合大柴胡汤,一日一夜服两剂,次日下午高热控制未发。服第3剂之后,热势全退。5剂之后,诸症悉平。
中医治病用药必须因证选方。而治疗急症,选方尤须准确。在选定主方之后,用药又必须果断大胆。选方的准确与否,取决于对方剂的熟练掌握及熟练运用的程度;用药的果断与否,取决于辨证选方的准确性和把握性。“用药如用兵”,如果在治疗急暴病症时,用药迟疑,那只会贻误战机;或者用药力度不够,那只能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比如2000年,余治一女患者杨某,因患宫颈癌于20余日前在某医院已做剖腹切除术。可手术后20余日,仅转几次矢气,却一直未解大便,进而小便亦显不畅。医院多次会诊,结论均为肠梗阻,但用药物及其他疗法未能取效,只得考虑再行剖腹手术。可是患者第一次剖腹术后25天,不仅不宜再行剖腹,而且患者的全身情况甚差,腹胀,呕逆,不能进食,呼吸迫促,身体衰弱,不能起坐站立。会诊时,见患者腹胀如鼓,叩之有声,身发低热,呕逆间作,呼吸短促,舌苔黄燥而腻脉象沉数有力。当务之急,必须通其大便,方可救其燃眉,乃拟大承气汤重剂,大黄、芒硝均用至30g并嘱其急速频煎频服,8h之后患者连呼腹痛,随之矢气,旋即大便,排出数粒弹丸样粪便之后,随之大下,其臭气熏人,患者亦转危为安。
毋容置疑,中医能治急症,并且善治急症。如果在治疗过程中,能与西医的先进手段相结合,如鼻饲服药、输氧、输血等,则更能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