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及有毒中药在恶性肿瘤治疗中的应用及典型案例分析（下）
还有一类病证，叫“化疗后证候综合征”（自拟名）。这一类患者在化疗以后产生各种各样的不适，如疲乏、失眠、食欲不振、精神萎靡，等等，那么这一类的疾病到底是什么样的疾病？
我们过去经常认为是虚证，给予十全大补汤、当归补血汤，但临床效果并不一定好。这一类病症的起因是化疗伤到了我们的人体，中医认为是伤到了人体的阳气，并产生了一种“郁证”。
这类患者临床上非常多。郝万山教授用一个叫柴胡桂枝温胆汤的方子治疗这种抑郁焦虑的患者，效果非常好。在跟郝老师学习的过程中，我觉得这一类患者跟化疗以后的这种综合征非常类似，所以就把郝老师这个柴胡桂枝温胆汤拓展应用到这一类患者的治疗上，临床效果非常好。
这一类“郁证”通常是由于心胆阳虚、肝虚痰郁所引起，伤到了人体的阳气后产生疲乏、无力的症状，其实查肝肾功能、血常规可能都正常。
化疗以后几乎所有的患者都会产生这样的一个情况，从中医理论来说，“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没有了阳气，就没有精神，也就疲乏无力了。
郝老师在门诊的时候经常问患者说：“你赖床不赖床，想不想起床？”如果患者说：“我不想起床。”即采用柴胡桂枝温胆汤。后来，我还问郝老师说：“您怎么问他这样一个主症？”他说：“这个患者不想起床，实际上是阳气虚的一个表现。从西医学来说也是这样，早上一起床需要各种气血来注入身体的各种器官，如果阳气虚了，不能够充分地运行气血，那就会出现疲乏无力的这样一个表现，这也是它的一个主要的辨证要点。”因此晨重暮轻是一个有诊断意义的辨证点。
我诊治过一个膀胱癌的患者，这个患者在做完电切术及化疗以后就出现了排尿时灼热感，最开始我认为它是下焦的湿热所致，所以给了八正散加减，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后来分析这个患者的排尿灼热感不一定是湿热证，也可能是化疗引起的“化疗后证候综合征”反应，因此我就把这方子调整了一下，改用柴胡桂枝温胆汤，很快这个患者的排尿灼热感就消失了，现在这个患者已正常上班。
放疗是治疗肿瘤的一大重要手段，但放疗也会带来很多问题。如放疗损伤颌下腺体就会出现口舌干燥。张代钊教授总结了五个治则：清热解毒，益气养阴，凉补气血，健脾和胃，滋补肝肾。放疗以后产生口咽干燥这样一个热证的表现，中医的经典辨证认为属于阴阳易瘥后劳复，应用竹叶石膏汤治疗。我使用这个处方治疗放疗以后余热不清、气阴两伤疗效确切。关于这一类的病症，301医院做了很多的研究，并把竹叶石膏汤做成院内制剂在临床大量使用，专门用于这种放化疗以后产生口舌干燥的阴虚证的患者。
还有一类常见病证是化疗引起的周围神经病变。这种病变会让患者出现手足麻木疼痛，甚至出现皮肤皲裂，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西医学的治疗方法主要是补充维生素类，目前尚没有专门的治疗药物。而中医认为此病属于血痹范畴，严重的时候可以导致肢体痿弱不用，即痿证。针对这一类疾病，我们认为应该采用温阳通络的治法。我的一个研究生就针对这方面病证进行了课题研究，试验组应用经验方温阳通痹汤治疗。温阳通痹汤主要是在独活寄生汤的基础上加减形成，然后跟对照组（温水）治疗情况对比，效果明显比对照组好。
分享一个典型案例。这个患者手术及化疗以后出现了手足综合征，症状非常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他自己说：“我的脚就像冷冻的冰棍一样，就是一块冻肉，走路没有感觉，甚至摔跟斗。”我当时在门诊摸了摸她的腿和脚，并不凉，做了B超以后，患者的下肢血管也没有发现问题，四肢血运良好。于是我采用温阳通痹汤加减治疗，用完以后，患者自己感觉好像比以前好一些，但是还是不行，每次来都这样。我考虑可能方中温阳药物的药量不够，所以就把方中温阳的君药制附子逐渐加量到30g，患者说好像还是不行，于是我将制附子用到100g，并配合使用生麻黄6g，干姜15g，生黄芪60g，用完以后，患者说见效了，再继续加量，最后我用到了180g，这个患者说：“这下冰就化开了，这个腿能感觉到热了。”后来这个患者又在我这里治疗了一段时间，当然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监测了各项安全性指标，并没有出现任何毒副作用。患者各种不适症状均消失，恢复得非常好。
由此可见，有时候同样的方子，药的剂量不一样，临床效果也就千差万别。中医有个说法，称为“中医不传之秘在量”，所以，剂量对中医药发挥疗效至关重要。
另外，马钱子治疗手足麻木也是非常好的一个药，《医学衷中参西录》记载：马钱子开通经络、透达关节之力远胜于他药。马钱子确实毒性很大，我们的一些运动员，还有一些风湿病患者经常用，国际运动协会把马钱子列为禁忌药，但是它的疗效确实很好。
中医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医生，除了要善用经方，同时也应该善用有毒中药。我的一个卵巢癌的患者，做完手术以后出现四肢麻木，而且手脚又产生了真菌感染。其实她产生真菌感染是因为气血不能够正常运行。所以，我们给她用温阳通痹汤加马钱子，用完以后这个患者很快就好了。马钱子确实是有毒，临床上一般的总剂量用7～8g，因此大家要注意慎用、要有经验地使用。这个患者我一共用了12.6g马钱子。我以前用马钱子也不得法，后来发现我们有一些老专家用得非常好，于是我也跟着善用马钱子的专家抄过一段时间方子，学习马钱子的使用。
有次诊治一个河北的患者，我给她开了这个药以后，告诉她一次用0.3g，也就是一个胶囊，早晨一个、晚上一个，隔日一次，连续用七次以后，然后停上一周再用，一般这样比较安全。结果这个病人回去了以后一次性把胶囊全吃了，吃完以后就中毒了。后来她来找我，她说：“冯主任好，我差点见不着您了，您告诉我的很清楚，让我隔日用一次，结果我回去忘了，一次性都吃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家里人把我送到120抢救又洗胃，还好我抢救过来了，现在的症状都缓解了，治愈了，挺幸运的。”
所以，马钱子确实要慎用，但应用得当就会有很好的疗效。另外一个上颌窦鳞癌的患者，这个患者经过31次放疗化疗，最后评估无效，找到我时说：“我怎么放疗化疗都无效，这么大的肿瘤，把半个脸都毁了。”于是我就给他用中药配点砒霜，然后外敷，敷了以后，很快这个肿瘤就明显下去了，破溃的症状也明显缓解。还有一位皮肤癌的患者，皮肤汗腺有癌栓，化疗三个周期无效，也是用中医药外治，结果肿瘤缩小，破溃也明显好转。现代肿瘤医学有著名的“三板斧”：手术、放疗、化疗。我们都知道放、化疗有毒，但因为其有明确的疗效，所以大家都去使用。但是我们中医的有毒药，大家反而非常缩手缩脚地不敢去用。
我们中药的有毒药就相当于西医的化疗药一样，用好了能够起到很好的作用。如果光是四平八稳地用补益类中药，对于晚期的肿瘤患者，是不能够把治疗手段前移的。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放化疗有毒副作用，但都觉得很正常，而中药出现一个问题以后马上就会成为一个热点，这可能与我们中医药的药理毒理基础研究做得还是不够深入有关。前一段时间，有个学者发了一篇文章，称中药能够诱发肝癌，这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国家有关部门还专门发了一个函给我们医院——国家癌症中心。我认为这个文章实际上是有失偏颇的，找一百个肝癌患者，查完以后发现这些肝癌患者都有同样的碱基突变，都是AT变成TA。然后说有实验证明肝癌细胞和高含量马兜铃酸的中药接触半年左右，细胞就会从AT变TA了，所以他认为这个AT变TA叫作指纹突变，这是中医药马兜铃酸产生的作用。我仔细看了这篇文章，它纳入的一百个患者里面，实际上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患者都是乙肝患者，“乙肝→肝硬化→肝癌”三部曲是国际公认的，现在都禁止高含量马兜铃酸的中药在临床上使用了，这些患者不太可能长时间地服用高含量马兜铃酸的中药。后来有一次我跟我们中药所的一位很权威的老师讲这个事情，他说：“这个事情太简单了，我可以用很多种不同的中药让AT变TA。”我说：“那太好了，这个事情人家一发表了以后，让全世界都知道中药和肝癌有关系，那咱们大家都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发一篇文章，是不是？”“如果可以把有毒的这些中药的机理说得更清楚，让大家更广泛地使用，也不至于这么一个事情就成为一个热点问题。”
另外，还有一些化疗常见的寒热错杂证，如里热外冷、上热下冷的患者也很多，可考虑应用经方乌梅丸，也有非常好的疗效。有一个患者，她不是一个肿瘤患者，也未明确诊断，但就是上面热、下面凉。上面起口疮，下面凉得要穿好几层袜子。她听她的邻居说同样的患者在我这里治好了病，因此过来找我看。我给她使用了乌梅丸加减，每剂药用了180g附子，后来又用到了200g，吃完了以后，患者的症状完全缓解了。
另外，还有一类就是癌性疼痛。癌性的疼痛一般包括以下三种情况：神经病理性疼痛用针灸治疗，内脏痛用中药治疗，躯体痛可以用外敷。针对这三种不同的情况，我们有三个专利处方。另外，大家还可以多关注一下中医外科的三大流派，即明清时期的三大门派：“正宗派”“全生派”“心得派”。这三大流派在中医肿瘤治疗方面有非常多的深入的论述，特别是临床常用的成药西黄丸、小金丹、阳和汤都是“全生派”《外科证治全生集》里面的方，疗效确切。我们尤其注重对中医经典著作的学习。我们科室每次查房之前，年轻的大夫和学生都要默写四大经典、学习1小时，然后才开始我们的工作，这个长期的学习对于学生是有非常大的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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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2018年首届论坛以“肿瘤癌痛”为主题，郝万山教授邀请了中医经典名家裴永清教授，国家级著名肿瘤专家、北京大学肿瘤医院中西医结合学科带头人李萍萍教授，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冯利教授，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针灸学科带头人赵吉平教授，以及美籍华人、中医药专家陈虹樑先生等众多中医界顶级专家汇聚论坛，同台论道。
打破专科疆界，以“经方”的独特视角互相启发，探索中医防治肿瘤癌痛的新思路，为提高治疗水平打下坚实的基础。首创以“溯方源、析方义、论功效、谈应用、举案例、示技法”为特色的会议形式，由中医经典理论名师筑建中医思维框架，专科学术带头人阐述疾病前沿认知及多年宝贵的临证心得，众多中医非药物治疗专家教授展示独门技法，青年一代医生分享跟师历程和临床感悟。特别在临床经方技能实训环节中，由名老中医们进行现场诊疗演示，展示各学科权威的诊疗方案及手法操作，使每个学员都能够目睹老师临诊时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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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声明本文摘自《国医圣手大讲堂（一）——肿瘤癌痛经方治疗探索与实践》，主编：耿嘉玮。由中医出版整理发表，转载时请注明出处。封面图片来自摄图网正版图片库。，欢迎投稿唠嗑。● 新书资讯 | 国医圣手大讲堂（一）肿瘤癌痛经方治疗探索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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